? 回精神病市的路比出來時的路艱險得多。我們遇到了許多穿梭空間時的困難。眩暈、絕望、想吐、頭疼……種種負面狀況發生在我身上。

車裏用音響的最大聲音放著《Amazing Grace》，莊嚴肅穆的福音歌更給我壓抑之感。

“撫我心靈的神啊，而今我已明了，沁我靈魂的教誨拯救了我迷失的心靈……”

我開始歇斯底裏地嘶吼，聲嘶力竭，似乎要發洩出一切不滿與不適。我想知道那個“神”究竟是誰？這首歌就像在諷刺我一樣啊……為什麽會帶給我如此多的不幸和痛苦？為什麽！如果人類可以弒神，那麽一定會是由我親自殺死那位該死的神！神志逐漸模糊起來，我開始逐漸沈入昏厥。但是我的最後一個念頭居然不是葉椛城……而是想到了寧致遠。想到她紅發飄逸，想到她的神色淩厲，想到她姣好的容顏，我覺得無比歉疚，因為在那個神操縱的幻境裏，我丟下她一人離去。此刻我才驀然想起葉椛城和寧致遠的相似。

太像了……如果單從氣質上來看的話……簡直一模一樣啊……

葉椛城竟然只是靜靜地看著我，任憑我被黑暗吞沒。我詫異的是她居然連句關心的話語都沒有。

如果我那表白算是成功了的話……那葉椛城就算是我女朋友了吧？可是她看我的目光平靜，像只是看著草木枯榮般尋常。

不知過了多久，我才醒過來，僅僅看到一點山的影子。我把車調成手動駕駛，帶著她穿行在山間。不料一不小心，進了一條錯誤的小徑。

沿著小徑往裏走，群山環繞，層巒疊翠，天高雲淡。下方是個龐大的水庫。水聲清脆動聽，映襯了天空的顏色後蔚藍如海。微風吹過，別有一番美感。為這個意外的收獲，我看呆了，好一會兒才想起來要提速。踩下油門，我看到儀表盤上的指針清楚地指向了“100km/h”，可是我心中的念頭只有一個——還不夠快！不足以感覺馳騁在天空中似的！再次換成自動駕駛，我按下最快的按鈕，車疾馳出去。我看到葉椛城的長發被風吹揚起來，甚至有些淩亂，目光卻依然清澈如水。

車穿行在山間，天空作襯，我們仿佛是滑行在地面，下一秒就會騰空飛起。天地間，只有你我，再無其他。

沿著山體盤旋而上，我看到空曠的山間只有碧藍的溪水在流淌著，徜徉著，馳騁著。

“就算是錯誤的路也會有美好的風景啊。”我讚嘆著，卻看見葉椛城的目光突然悲哀了起來。

“不會的……”她的聲音輕得仿佛是囈語。“走了錯誤的路的人，永遠也無法回頭……”

“你……說什麽？”我困惑不解，不明白她是什麽意思。她嘆了口氣，似乎說了什麽，但是聲音極微，湮沒在了呼呼的風聲中。我這才想起車是敞篷的。有些氣惱，但沒再好意思開口讓她重覆一遍。

其實問了也不會有什麽用吧。本來就是個毫無意義的話題，得到的答案又會有什麽價值？

車駛入一個山洞。黑暗從四面八方籠罩了我，卻聽到葉椛城清朗的聲音回響在悠遠的山洞之中。

“楚祈霄……你知道麽……”

“阿零說他一直都……期許著你的歸來……”

“我相信你可以像阿零期許的那樣，成為真正的王者。”

我不禁嗤笑。阿零？寧襟零嗎？他死的時候我又不在精神病市裏，怎麽——不！我是來過的！那一年這裏的人們依舊安居樂業……可是那時候寧襟零在嗎！當時我只是來拜訪朋友而已，市裏的一切都正常得出奇……

這時我又聽到葉椛城的自言自語。“可是阿零死了啊……死在最珍視他的人的手裏……楚祈霄，你能想象他的感受嗎？”

我心說我當然知道啊！你討厭夏封羽那就直說嘛！當年夏封羽橫在你和寧襟零之間嗎？你是不是特別不爽？現在又是他殺了寧襟零，你已經把他當敵人來看了麽？那還和他故作和氣幹嗎？

車出了山洞後，隱約可見精神病市的大門。我正要興奮地指給葉椛城看，卻聽她喊道：“趴下！”

我不明所以，但仍是緩緩趴下了。瞬間，紅色的切割激光呈網狀密布在半空中。

“Alright……我們得放慢車速……過這道死門……”她深吸了一口氣，蜷縮著。

激光網與車頂僅有2cm左右！這意味著我們必須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！但是那該死的神又到哪裏去了？他護佑我們了嗎？那他憑什麽稱作“神”？我簡直想抓住那家夥的衣領狠狠搖晃。

“楚祈霄，你平心而論，我給了你多少庇佑？現在，該你自己去獨立面對了。”有個聲音在我腦中響起——正是那個該死的家夥。我氣不打一處來，憤怒地組織著惡毒的罵語，卻又止住了。他肯定可以窺聽我的心聲！我這豈不是找死？

“你有什麽可擔憂的？作為這個空間的主宰者，你居然如此膽怯，這像話嗎？”他毫不客氣地斥責我。

“你又憑什麽用這種教訓下屬的口吻來說我？而且……主宰者是……”

那個聲音突然沈默了，再也沒聽到他說什麽。——看來，也只有我們自己想辦法活下去了。

車快要接近北門了……快了！就快了！葉椛城從監控看著車前方的情況。突然，她的表情凝固了，神色痛苦得就像是吞下了只蚊子一樣，有些可笑又讓人忍不住憐憫。

“流光……”她喃喃自語。

“難道你的良知……竟然比不上對‘他’的忠誠……”

從監控裏看到的流光真的是很美。妖冶的紫色長裙色澤鮮亮得就像紫色的鳶尾，黑發在風中狂舞，像朵妖嬈的花。她的聲音傳了過來。盡管我知道我們聽到的聲音並不是她本人的，而是監控傳送了她的聲音，仍然為她言語中的震懾力所震撼。

“葉椛城，如果這就是你的忠誠，那麽我還真是為‘他’感到悲哀。難道那份人類稱作‘愛’的情感，也不足以讓你悔悟麽？”

“他歸來之日，必將生靈塗炭，正是因為如此，我決不會讓他有恢覆能力之期啊。”葉椛城輕聲說。如果她的聲音是通過空氣傳播，流光是聽不到的。但我知道流光一定聽到了，也許是她們之間某種特殊的媒介。

“那你帶他出城是為了什麽？”流光譏笑。我聽不下去了，阻止了想說什麽的葉椛城。“是我帶椛城出去的！把你的激光網……收起來！”

她出乎我意料地，似乎謙卑了起來。

“是。”她輕聲說。

車駛入市內時，葉椛城突然小聲地說：“遠離流光。”

“我會的。”我點點頭。

流光……也不是個善茬啊。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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